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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號彈武俠小說

發布時間: 2021-06-20 01:35:49

① 一篇科幻小說,2011年四五月兒童文學【上】有登過的

命運 BY劉慈欣
命運
地球的監視系統應該在一年前就注意到它了,但我們沒有聽到過任何這方面的消息。我們同地球聯系,在應有的5秒鍾延時後,耳機中仍是一片寂靜。我們又試了多次,沒有收到任何回答,彷彿整個人類世界都休克了,而就在十分鍾前我們還與地球通過話。這件事比小行星的出現更令我們震驚。

二十天前,我和愛瑪租了這艘小飛船在太空中渡蜜月,這是一艘老式的傳統動力飛船,在宇宙航行的時空躍遷時代,這個蝸牛一般慢的老古懂顯得很浪漫很有情調。我們游覽了同步軌道上的太空城,又到月球上旅行,接著從月球又向外飛了一百多萬公里,整個行程如田園牧歌般浪漫而順利。但就在我們即將返回時,一切突然變得如此詭異。

但那顆小行星就在我們前方五十公里處,凸現在太空漆黑的背景上,像放在黑天鵝絨上的展品那樣現實,我確信自己不是在惡夢中。

「我們得做些什麼!」我說。

同以前一樣,一旦我做出行動的決定,愛瑪總能想出行動的細節:「我們可以把飛船上的一台發動機向它發射出去,這樣可以把它炸離軌道。」

計算機的模擬表明這是可行的,但必須在二十四分鍾內完成,如果小行星再向前運行一段的話就晚了。

我們沒有再猶豫,駕駛飛船與小行星拉開100公里的安全距離,然後向計算機發出指令。飛船尾部的一台發動機與船體脫離,我們透過舷窗,看著那個小小的圓柱體尾部噴出一道淡藍色火焰向小行星方向飛去,火焰很快變成了一個閃耀的小星星,我們屏住呼吸看著它撞到那塊太空中漂浮的巨石上。一道強光閃過後,從小行星上出現了一個火球,飛快膨脹,彷彿是前方太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向我們猛撲過來的太陽。就在這火球似乎要把我們的飛船吞沒之際,它停止了膨脹,急劇縮小並消失了。小行星又在太空中顯現出來,可以清楚地看到,爆炸的發動機在它上面炸出了一個凹坑,按比例看坑的直徑至少有三千米。有許多小光點從小行星上放射狀地飛散,那是被炸飛的岩石碎片,其中一片從飛船很近處掠過。這時,計算機正在對小行星的軌道進行重新測定,我們緊張地等待著。

「變軌成功,小行星將不會撞擊地球表面,它將在58037公里軌道被地球捕獲,成為一顆地球衛星。」

我和愛瑪激動地擁抱,「飛船租賃公司會讓我們賠發動機嗎?」愛瑪半開玩笑地問。

「他們敢向救世主提出這個要求?再說,我們擁有這顆小行星的所有權,上面的礦藏會使我們成為億萬富翁的!」

帶著救世主的喜悅和自豪,我們用剩下的一台發動機向地球飛去。但再次同地球聯系,仍沒有迴音,這使我們的心又懸了起來,實在想像不出我們的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由於只有一台發動機,我們的飛船加速很慢,小行星超過了飛船,很快消失在地球方向。一直在屏幕上觀察小行星的愛瑪突然驚叫起來:「天啊,地球!你看地球!!」

我向地球方向看去,在這個距離上,它只有棒球大小,看著那個晶瑩的藍色球體,我沒發現有什麼異常。愛瑪讓我看屏幕上放大的圖象,我掃了一眼後立刻大驚失色:地球上的大陸都變成了我從未見過的形狀。

我們向計算機求助,得到了這樣的回答:「我們現在看到的,是白堊紀晚期地球的大陸形狀和分布,其中最大的那一塊就是岡瓦納古陸。」

「白堊紀?距現在有多長時間?!」

「約6500萬年。不過您的問題的提法可能有誤,各種跡象表明,現在就是白堊紀了。」

計算機是對的,我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地球方向一片寂靜,因為人類還沒有出現。

在我們的時代,人類利用時空躍遷方式進行恆星際的航行,恆星際飛船每次發射都在發射點留下了一個或幾個時空蛀洞,這些蛀洞漂浮於地球周圍的太空中,如果行星際飛船不慎誤入它,則會在瞬間被拋到幾萬光年的遠方,時間也會向前或向後跳躍很漫長的一段。後來,經過改進的恆星際飛船留下的蛀洞消除了空間性質,只有時間性質,也就是說,通過這樣一個蛀洞,你的空間位置不會改變,但會產生時間跳躍。這種蛀洞的危險性大大減小,如果不慎誤入它,只要沿原航線回航,從相反的方向再次通過它,就會精確地回到原來的時間。

我們就是誤入了這樣一個時間蛀洞,當時竟絲毫沒有感覺到。

誤入時間蛀洞的事故時有發生,但向後跳躍的飛船都返回了,其中的有一艘行星采礦飛船竟跳躍到了寒武紀,宇航員們看到了一個發著暗紅色光芒的地球,海洋還沒有出現,陸地上岩漿橫流。跳躍到未來的飛船都沒有回來,這倒使現在的人們很樂觀地期待一個美好的未來。

但地球政府最關心的還是向過去的跳躍,有嚴格的法令,規定誤入蛀洞的飛船必須返回,如果因蛀洞漂移而回不來的(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很小),必須航行到距地球足夠遠的太空中自毀,以避免改變地球歷史。

「天啊,我們都幹了些什麼?!」愛瑪驚叫道,我的心也一下子沉到了底,轉眼間,我們由救世主變成了魔鬼。

「不要怕親愛的,並不是每一個微擾動都能觸發蝴蝶效應。」我安慰她。

「微擾動?我們乾的事還叫微擾動嗎?」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問計算機:「這是白堊紀晚期?」

計算機給了肯定的回答,我們都明白,剛才我們推開的,就是毀滅恐龍的那顆小行星。

沉默了好一陣,愛瑪低聲說:「我們回去吧。」於是我們調轉航向,使飛船精確地沿原航線駛去。

「回去干什麼?接受審判嗎?」我嘆口氣說。

「那是最好的結果,如果真的還有審判者,還有人類,我們死也安心了。」

我笑著搖搖頭:「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愛瑪,你想過沒有,為什麼人類文明領先於地球上的其它物種那麼遠?為什麼像螞蟻或海豚之類的動物,雖然也有一定的社會結構或智能,但其文明程度連我們的零頭都達不到?要知道,物種進化的機會是均等的。」

「為什麼呢?」

「因為人類是萬物之靈,宇宙選擇了我們。我們的文明發展到現在,這個自信是應該有的!我們將要返回的世界也許與來時有所不同,但人類肯定會有,文明也會有!」

愛瑪也笑了一下,「我忘了,你是人擇原理的信奉者,」她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但願如此吧。」

再次穿過時間蛀洞時我們感覺到了,宇宙消失又出現,這過程極其短暫,像是太空眨了一下眼,難怪上次穿過時我們沒有覺察到。在穿過蛀洞的一瞬間,一直寂靜無聲的地球方向立刻傳來了噪雜的無線電信號,但我們的興奮馬上轉為失望,那些信號聽上去是一陣陣低沉的鳴叫聲,我們和計算機都完全無法理解。我們向地球呼叫,仍然沒有回答。再看監視屏上的地球圖像,大陸又恢復成我們熟悉的形狀,這使我多少鬆了一口氣:如果真有蝴蝶效應,也不會是天翻地覆的。

我們的小飛船用僅有的一台發動機向地球飛去,兩天後進入近地軌道。飛船上剩下的燃料剛夠我們完成降落。我們濺落靠近澳洲的太平洋上,飛船很快沉了下去,我們靠一個小救生筏浮在海面上。這時正是凌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我四下看看,海是熟悉的海,天是熟悉的天,這世界似乎沒什麼變化。

我們在海上漂了半個小時後,遠遠看到了一艘大船,我們打信號彈呼救,那船便向這個方向駛來。

「啊,真的還有人類!」愛瑪喊道,眼中湧出激動的淚花。

「我說過人類是萬物之靈,總會登上地球文明之巔的。」我說。

「但現在的世界肯定不是我們出發時的世界了,看那船的樣子,人類可能還沒有進入技術時代呢。」愛瑪有些恐懼地說。

那艘船的外形很古老,絕不是我們生活過的現代世界的船隻,但這並不意味著這個世界在技術上落後,我注意到那船沒有帆,不知它用的是什麼動力。

大船駛到我們近前,停了下來,從船舷拋下一個繩梯,我和愛瑪沿梯爬上了船。我們看到船員都皮膚黝黑,看不出是什麼人種,穿著粗糙的很有蒼桑感的衣服。我向他們說話,他們不回答,其中一位示意我們跟他走。

我們沿著長長的台階登上了船中央的一個塔形建築,這里是全船的制高點。那名船員把我們領到一位體格強壯、有著銀色胡須的老人面前,並向我們說了一句話,我們聽不懂他的語言,但我戴在胸前的計算機聽懂了,它說:「這是一種類似於古拉丁語的語言,雖有些差別,但可以理解,意思是:這是我們的船長。」船長也向我們說了一句話,計算機翻譯道:「你們怎麼敢獨自在海里漂?不怕被吃掉嗎?!」

「吃掉?被什麼?」我不解地問,計算機把我的話翻譯過去。

船長指指前面的海面,這時太陽已升了起來,海面上薄薄的晨霧散射出一片黃色的陽光。這時我看到,剛才還十分平靜的海面上涌現出一個個大浪包,浪包很快破裂,一頭體形巨大的怪獸躍出海面,接著又鑽出一頭,隨著嘩嘩的水聲,海面上很快出現了一大群怪獸。現在,我和愛瑪都明白了我們在6500萬年前乾的那件事的後果。

恐龍一直活到現在。

一隻恐龍向我們的船游來,在船邊停住了,它那巨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可怖的山峰,我們都處於這山峰的陰影中,在那灰色的滑膩皮膚下,我看到了縱橫交錯的黑色血脈,像纏繞在那灰色山峰上的藤蔓。恐龍粗大的脖脛向前探出,它那巨大的頭顱就懸在我們上方,海水像暴雨般從上面瀉到甲板上,那一雙巨大的怪眼直勾勾地盯著我們,在那陰冷的目光下我們的血液幾乎凝固了。愛瑪渾身顫抖著緊緊貼住我。

「不要怕,它不會傷人的,這兒是動物園。」船長說。

果然,這條恐龍盯著我們看了一會兒,轉身遊走了,它激起的涌浪轟轟地拍打著船幫,使船搖晃起來。這時我們看到遠方的海面上也有一條這樣的大船,有兩只恐龍正向那條大船游去。

「你們馴化了恐龍?!真了不起!」愛瑪興奮地說。

我也十分激動:「是啊,我們原以為,恐龍生存下來會對人類的進化造成威脅,現在看來這反而使人類文明更加強大!」

愛瑪點點頭:「是啊!恐龍為人類工作顯然比牛和馬強多了,它們可以不費勁兒地搬走一座小山呢!親愛的,你說的對,人真是萬物之靈!從此以後,我也是人擇原理的信奉者了!」

計算機把我們的話都翻譯了,船長獃獃地看著我們,似乎有些迷惑,「這兒是動物園,它們不傷人的。」他又喃喃地說。

這時我又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在天海連線處,有一片高大的柱狀物,那些巨柱的高度是驚人的,白色的雲層在它們的半腰處漂浮。我們從這里看去,像是螞蟻看著一片大森林,我問船長那是什麼。

「樓群,岸上的高樓群。」船長淡淡地說。

「天啊,那樓有多高?」愛瑪驚叫道。

「有一萬個你這么高吧。」船長說。

「一萬多米的高樓?那樓有幾千層吧?」我問。

船長搖搖頭:「不,只有百層左右。」

「那每層就有上百米高?!那是多麼宏偉的宮殿!」愛瑪由衷地贊嘆著。

「偉大的文明,偉大的人類文明!!」我歡呼起來。

「那些高樓是遊客建的。」船長說。

「遊客?是啊,您說這里是動物園,可是遊客嗎?你們顯然不是遊客。」我問。

「可能是時間還早,動物園還沒有開門吧。」愛瑪說。

船長用驚詫的目光看看我們,又轉頭看看遠處海面上那些恐龍。他這個動作使我們有了一種不詳的感覺,面前這些人類的這種木訥的表情也使我們迷惑。這時,從那群恐龍那邊發出了一陣吼叫聲,這聲音我們感覺很熟悉,這是我們在太空中從地球發出的無線電波里聽到的聲音;再看看那上萬米高的巨樓,我的腦海中炸響了一聲驚雷,愛瑪在旁邊驚叫一聲癱倒在地,她也一定同我一樣明白了這一切。

宇宙並沒有選擇人類,在我們的時間里人類文明在地球上達到巔峰,不過是一次偶然的機遇,而我們以人類的自負把偶然當成了必然。現在,大自然擲出的進化硬幣翻到了另一面。

我們確實處於地球文明的動物園里,但恐龍是遊客。

我兩腿一軟,與愛瑪一起跌坐在甲板上,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只聽到計算機在翻譯船長的話:「你們的長相很精緻,與我們在一起吧,你們會被批准成為觀賞人的。」

「觀賞人?」我木然地問,眼前的世界漸漸清晰起來,又看到了海天連線處的巨城,聽到愛瑪喃喃地說:「不,我想上岸……」

「你瘋了?!上岸後你們會成為菜人的!」

「菜人?」

「就是做為食品的人,那座城市每天要供應幾千名菜人呢!只有在動物園中做觀賞人,才不會被吃掉,這是所有人追求的目標。」

這時,整個世界似乎變成了一座陰森的冰窖,我們徹底絕望了。我已失去了活下去信心,開始打算怎樣結束自己的生命,愛瑪卻突然用手指向天空,高聲說:「看!」

那是一顆明亮的星星,它剛才隱沒於朝陽的光芒中,現在才可以看清。它的運行速度很快,在空中可以明顯地看出它在動,仔細看看,它不只是一個光點,還顯出一定的大小。

「那是魔星,」船長說,「遊客中的一位科學家說,它們對它進行了仔細的研究,確定那顆星在很久很久以前是直沖地球而來的,救世主用一次強烈的爆炸推開了它,使遊客們的先祖免遭滅絕,現在,在摩星的表面上還留一個爆炸產生的凹坑。看那兒......」船長指指遠方的巨城,指向城中最高大的一幢尖頂巨樓,「那就是大教堂,遊客們在裡面朝拜救世主。」

「你們知道我們的來歷嗎?」

船長搖搖頭,他不感興趣,好奇心只屬於巔峰物種,他們沒有任何好奇心,就像在我們的世界裡螞蟻和蜜蜂沒有好奇心一樣。

我說,對愛瑪又對自己,可能還對這些不可能理解我的人:「進化的命運是冷酷的,人類曾經生在幸運中而不知幸運,但現在,比起螞蟻和蜜蜂來,我們仍有更多的機會,我們應該抓住這些機會,不向命運屈服。」

愛瑪說:「是的,我們既然已經無意中改變過地球歷史,那就再改變一次吧。」

我看看遠方那聳入雲霄的大教堂,然後指著海面上的恐龍群問船長:「他們......那些遊客,很崇拜救世主,是嗎?」

船長點點頭:「對它們來說,救世主是至高無上的。」

我和愛瑪通過視網膜屏幕接通了胸前的計算機,檢索飛船的航行記錄,發現我們在6500萬年前改變小行星軌道的過程,包括數據和圖像,都被完整地記錄下來。

「你會講它們的語言嗎?」愛瑪問船長,後者點點頭。

「那好,」我說,「告訴它們,我們就是推開魔星的救世主,我們可以向它們出示確切的證據。」

船長和船員們獃獃地看著我們。

「快一些!以後我再告訴你們人類的另一個故事,現在請快一些把我的話告訴它們!」

船長雙手在嘴連圍成喇叭狀,向那些恐龍喊了起來,比起恐龍的吼叫,他的聲音纖細而微弱,很難相信這是同一種語言。

但那群恐龍同時停止了戲耍,一起向我們轉過頭來,接著,都向我們的大船游過來。

2001.05.11 於娘子關
谷歌強大啊

② 求一本小說的名字,是在科幻世界刊登過的,說的是外星人和人類互相換了飛船,然後引發的鬧劇的小說

[美]羅伯特·謝克里 著 李克勤 譯
飛船主探測器的指示燈閃著粉色亮光,然後是紅色。阿吉一直在控制台前打盹,等著維克托做好晚飯呢,這時猛一抬頭。「接近行星。」他大聲嚷道,喊聲蓋過了空氣泄漏發出的嘶嘶聲。
巴尼特船長點了點頭。他用熱處理法做好一塊補丁,啪的一聲,貼在。奮斗」號破損不堪的船殼上。空氣泄漏的嘶嘶聲降低了,成了壓低的哼哼。卻並沒有完全止住。毫無泄漏,這種事好像從來就沒有過。巴尼特踱過來,這時肉眼已經能夠看見那顆行星了。它就在一顆小小的紅太陽後面,稍稍露了個邊,將綠色的昨光投向太空漆黑的夜晚。兩個人看著行星,腦子里的念頭一模一樣。
巴尼特說了出來。「不知道上面有沒有什麼好貨色,值得咱們下手。」他皺著眉頭說道。阿吉的白眉滿懷希望地抬起來。兩人看星星時,儀器已開始檢測它的相關數據。
如果「奮斗」號沿銀河之南貿易航線飛行的話,他們永遠不可能發現這顆行星。那條線上聯盟的條條框框越來越多,巴尼特寧可走寬松點的路線。
「奮斗」號是作為一條商船登記的,不過它運載的貨物只有幾瓶用於打開保險櫃的高強酸,三顆中等當量的原子彈。這些貨物可不中當局的意,他們總想把船員們扔進大牢,理由嘛,就是那幾條老掉牙的指控:月球上一樁謀殺案,歐米加星上的盜竊案,薩米亞二號的入室盜竊。陳芝麻爛穀子的小事罷了,可警察就是不肯鬆手,非刨根問底查個究竟不可,真膩味死人。
更糟糕的是,「奮斗」號的火力比不過警察的新型巡邏艇。他們只好兜上個大圈子繞道去新雅典,那個地方的鈾礦上爆發了大罷工。
「好像沒什麼油水。」阿吉挑剔地查看星球資料,作出評價。
「繞過去算了。」巴尼特道。
儀器上顯示的資料實在叫人提不起興頭:這顆行星比地球小些,航圖上沒有標出,除了氧氣大氣層外沒什麼有商業價值的東西。
他正准備繞過去。飛船的重金屬探測器突然活躍起來。
「底下有東西!」阿吉道,一面迅速讀出數據。「純、純度相當高——就在地表!」
他望著巴尼特,後者點點頭。飛糖捧頭駛向行星。
維克托從船後過來了,從巴尼特肩後向前看。他的頭很大,剃得精光。上面扣著一頂小小的毛織帽子。阿吉駕著飛船來了個陡直的螺旋式下降。離星球表面不到半英里時,他們發現了重金屬的位置。
是一艘飛船.船尾著地停在一塊空地上。
「這就有點意思了。」巴尼特說。示意阿吉更靠近些。
阿吉駕船下降.動作麻利極了。他的歲數已經大大超過了飛船正職飛行員的強制性退休年齡,可動作依然協調靈活,一點兒也沒受年齡影響。巴尼特發現他四處流浪.身無分文,於是僱用了他。船長總是樂於幫助人類的另一位成員,既便利又有利可圖時更是如此。在對待私有財產方面,這兩個人觀點完全一致,僅在如何取得的問題上時有分歧。阿吉喜歡穩當生意.巴尼特卻膽子更大,對他這行買賣來說,大得有點過頭了。 接近行星表面後他們都看見了那艘奇特的飛船,它比「奮斗」號來得大,鋥亮,嶄新。船體形狀以及上面的標識都跟—般飛船大不一樣。
「以前見過這樣的傢伙嗎?」巴 尼特問道。
阿吉的記性很好,他極力回憶,
「有點像瑟菲人的東西,只是他們不 會造得這樣厚敦敦的。要知道咱們飛出來已經相當遠了,甚至,這船說不定屬於聯盟之外的哪個星球。」
維克托滿懷敬畏地瞪著那艘飛船。連厚嘴唇都合不攏了。他大聲嘆了口氣,「這么樣一艘船,咱倒真派得上用場.是吧船長?」
巴尼特突然綻出一個微笑,好像花崗岩上裂開一道口子。「維克托。」他說道,「你這個頭腦簡單的傢伙.倒是一句話戳到了點子上。我們確實拿它派得上用場。下去吧,跟那個船長聊幾句。」
繫上安全帶之前。維克托檢查了急凍槍。全都子彈上膛,引滿待發。 飛船降落後。他們打出一發橘紅夾綠的信號彈.請求會面。可外星飛船上毫無反應。測試表明,這個星球上的空氣可供人類呼吸,氣溫為華氏72度。等待幾分鍾後.三人跨出飛船,外套底下緊緊攥著急凍槍,隨時可以開火。
三個人全都滿臉掛著假笑,走過兩艘飛船之間的五十碼距離。
從近處看,外星飛船更顯得壯麗無比。銀灰色的外殼閃閃發光,幾乎找不出流星擦碰的凹痕。氣密艙門敞開著,裡面傳來低沉的嗡嗡聲,說明發電機組正在充電。
「有人嗎?」維克托朝艙門喊道,聲音在飛船里激起一片空空盪盪的回響。沒有回答。四周只有發電機組柔和的嗡嗡聲,微風拂過草叢的沙沙聲。
「你認為他們都上哪兒去了?」阿吉問。
「可能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吧。」巴尼特回答, 「估計他們不會想到會來客人。」
維克托懶洋洋地坐在地上,巴尼特和阿吉繞著飛船底座踱來踱去,對它的推進裝置贊賞不已。
「你對付得了嗎?」巴尼特發問。
「瞧不出什麼對付不下來的。」阿吉道,「推進裝置很尋常,伺服系統無關緊要一隻要是呼吸氧氣的智慧生物。推進控制系統全都大同小異。花點時間就能捉摸出個道道兒來。」
「有人來了。」維克托嘁道。
他們趕緊奔回氣密艙門。飛船日三百碼外是一片參差不齊的樹林.樹叢中鑽出一個身影,正朝他們走來。
阿吉和維克托同時拔出急凍槍。
巴尼特的望遠鏡鎖定那個小小的人影:形體呈長方形.大約兩英尺高,一英尺寬。這外星人的厚度不足兩英寸,連頭都沒有。
巴尼特皺起眉頭。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個怪模怪樣的長方形.在高高的草叢上方飄來盪去。
他調了調鏡頭.發現外星人大致還算有個人形。就是說,它有四肢。兩根幾乎被草叢遮住的下肢用來行走,另外兩只僵硬地伸向空中。巴尼特好不容易才在矩形中部位置分辨出兩只小眼睛和一張嘴。這東西什麼衣服頭盔都沒穿戴。 「一副怪樣子。」阿吉嘟噥著。調整自己急凍槍的口徑,「只有他一個?」
「但願如此。」巴尼特道,也拔出急凍槍。
「距離大約二百碼。」阿吉端平武器,又抬頭問道, 「想先跟他談談再動手嗎,船長?」
「有什麼好談的。」巴尼特反問,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容, 「不過得讓他走近點兒,別打偏了。」
阿吉點點頭,穩穩地瞄準外星人。

凱倫之所以停靠在這個又小又荒涼的星球上,本是想轟開地面.炸出幾噸伊羅爾。對於瑪伯格星球上的人來說,伊羅爾這種礦物極其貴重。可惜他沒這個好運氣。沒派上用場的熱力彈還揣在他身體的袋囊里.和一粒科拉堅果放在一塊。沒有礦,他只好
原封不動拉著壓艙物回家了。
只好這樣了。他一面想一 面鑽出樹林.只 盼下回運氣好點——
一艘飛船停靠在他自己的飛船旁,窄窄的.越往上越尖.最後收成個怪里怪氣的錐形。凱倫大吃一驚.他完全沒料到這個小得要命的星球上居然還會有人居住。
幾個原住民守在他飛船的氣密艙門口!凱倫一下子便看出這些生物形體上與瑪伯格人大致相似.瑪伯格同盟中有個種族的長相就像那樣。不過這些原住民的飛船卻跟他們完全不一樣。據傳言.星系外圍還有一個很大的文明體系.凱倫直覺.這些外星人很可能便是來自那一文明體系的代表。
他急切地走上前去和他們會面。
奇怪呀.外星人一動不動。為什麼不朝他走過來呢?他知道他們看見他了.因為三個外星人全都指著他。
他走得更快了些。凱倫明白,自己對他們的習俗一無所知。但願這些人不搞什麼冗長的儀式。這個要命的星球.再在這兒待上一個小時.他非被累垮不可。他餓了。還急需沖個淋浴……

一股冰冷的東西把他猛地朝後掀去他提心吊膽地四周望望.難道是這顆行星某種不為人知的特性發作了?
他再次向前。又一道冰箭擊中了他.他的外革層瞬間便結滿冰霜。
問題嚴重了。雖說瑪伯格人是星系中生命力最頑強的物種之一.但總也有個限度.凱倫四下張望,尋找問題的根源。
外星人正朝他開槍!
他的思維中樞一時間競無法接受身體譬官提供的證據。凱倫知道謀殺這種事,也曾懷著難以置信的恐怖觀察過殘存於低等動物中的這一變態行為。除此之外.當然嘍,還有那些研究異常行為的心理學著作.記載了瑪伯格星球歷史上全部有預謀的謀殺案。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凱倫簡直不敢相信。
再一道冰箭刺入身軀,凱倫仍舊呆站著沒動。他極力要使自己相信.這種事當真發生了。他不明白.為什麼.任何一種生命形式.其協調感足夠操縱宇宙飛船.卻幹得出諜殺這種勾當。
還有,他們連認都不認識他。 凱倫滴溜溜一個急轉身,朝樹林方向撒腿便跑。可是已經太遲了。三個外星人齊齊開火.彈丸擦過他身旁的草叢.便留下一道凝霜.草葉隨之咔咔咔折斷。他的皮膚表面已經覆了厚厚一層冰霜。瑪伯格人的體格本來就不耐寒。現在,刺骨的寒意更是直滲進他的五臟六腑。
但他還是不敢相信。
眼看凱倫就要奔進樹林,就在這時,一連兩擊打中了他。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內部器官正拚命掙扎.竭力保存身體熱量。他多想活下去呀。
接著.黑暗籠罩了他。
「這類外星人可真蠢到了家。」阿吉一面收起槍。一面發表自己的看法。
「蠢是蠢.倒是真結實。」巴尼特道, 「靠氧氣過活的生物沒有像他那麼經打的。」他拍打著銀灰色的飛船外殼,臉上綻出自豪的笑容,「我們把它命名為『奮斗二號』。」
「為船長三呼萬歲!」維克托激動萬分。
「省點力氣吧.往後用得著。」巴尼特看看天色,道.「白天還有大約四小時。維克托,把食物、氧氣儲備和工具從『奮斗一號』搬到新船上.拆掉舊船的反應堆。等我們哪天有空再回來搭救咱們的老伙計,日落前起飛。」
維克托急忙去准備,巴尼特和阿吉鑽進新得的飛船。 「奮斗二號」的後半個船身塞得滿滿當當:發電機組、引擎、轉換器、伺服系統、油箱、空氣儲備箱,等等。再往前走是幾乎占據了飛船的整個前半身的巨大貨艙,裡面盡是形狀、色彩各各不同的各式堅果。大小也不一樣,小的直徑只有兩英寸.大的足有人類兩個腦袋大小。貨艙之外,船頭只剩下兩個艙室。 .
第一個艙室肯定是乘員艙。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地方可住了。但這兒完全是空盪盪的。沒有減速時使用的減壓艙,沒有桌椅。什麼都沒有。只有擦得錚亮的金屬地板。牆上與天花板上有幾處很小的開口.用途不明。
緊鄰這間艙室便是駕駛艙。很小,勉強只能容下一個人。氣泡狀的觀測窗下是儀器擠得滿滿的儀錶板。
」全看你的了。」巴尼特道.「瞧你的本事如何。」
阿吉點點頭,四下找不著椅子。只好蹲在儀錶板前著手研究眼前排列的各樣儀器。
維克托花了幾個小時工夫,終於把所有儲備全搬到「奮斗二號」上。而阿吉這段時間里什麼都沒碰,他只想摸索出哪些開關控制哪些動作,這要分析各種儀器的大小、色彩、形狀和位置。就算外星人的神經系思維模式都和人類相似。這都是件件很不容易的活兒。輔助升壓系統的運行究竟是不是從左到右?如果不是的話,他就必須盡力忘記自己熟悉的協調動作。在外星設計師眼裡.紅色是不是也代表危險?如果是,邢個大開關便肯定是傾倒燃料用的。但紅色的意思也可能指高溫燃料.這樣一來,那個大開關可能就是用來控制能量流動的。
他只能推測到這個地步:這個大開關的用途肯定是在外敵來襲時命令反應堆超負荷運轉的。
阿吉把這一點記下來.繼續研究各種控制開關。他並不怎麼擔心。原因就是.太空飛船結實極了,從內部破壞它幾乎是不可能的。還有,他相惱自己已經找到了規律所在。
巴尼特的腦袋從門口伸進來。後機還有個維克托。「你行了嗎?」
阿吉打量打量控制面板, 「我想是吧。」他輕輕碰碰一根手控桿,這個.應該是控制氣密艙門的。」
他拉動手控桿。維克托和巴尼特等著。雖說房間里冷得要命.兩人卻渾身直冒汗。
傳來一陣潤滑良好的金屬轉動的聲音.氣密艙門鎖定。
阿吉咧開嘴笑了,吹吹手指以求好運.「空調是這個。」他扳下一個開關。
天花板里散出一縷黃色煙霧。 「空調不幹凈。」阿吉嘀咕著,撥了撥刻度盤。維克托咳嗽起來。
「關上它。」巴尼特道。
煙霧更濃了,一股股噴了出來.兩個房間馬上煙霧彌漫。
「快關掉!」
「我看不見!」阿吉猛推開關.卻失手碰到了下面一個按鈕,發電機組當即咆哮起來。藍色的火星在儀表
板上飛迸.直濺上牆壁。
阿吉東倒西歪躲開儀錶板,突然癱倒在地。維托早已逃到通向貨艙的門邊,兩個拳頭拚命擂門。想憑蠻力把門砸開。巴尼特一手捂嘴沖到儀錶板前,胡亂鼓搗著開關。結果把飛船弄得打轉起轉來.轉得人頭暈眼花。
維克托跌倒在甲板上.繼續有氣無力敲打著門。
巴尼特眼睛都睜不開,只能摸索著在儀表面板上瞎捅一氣。
突然間,發電機組停止運轉。接著,巴尼特覺得臉上吹來一股涼風。他使勁抹了抹雙淚長流的眼睛,抬頭望去。
運氣啊,胡打亂碰的一捅,居然撞對了。天花板上的通風口閉合.黃色煙霧隨之截斷。碰巧他又打開了氣
密艙口.外面行星上寒冷的夜氣吹散了船艙里的毒霧。不久飛船里便可以呼吸了。
維克托哆嗉著爬起來.阿吉卻一動不動。巴尼特無奈之下只好替老頭子飛行員做人工呼吸,一邊做一邊輕聲咒罵。最後。阿吉的眼皮總算顫動起來.胸口也開始一起一伏。幾分鍾後。他坐起身子,搖晃著腦袋。
「到底是什麼玩意兒?」維克托問。
「恐怕,」巴尼特道。「咱們的外星朋友呼吸的就是這種空氣。」
阿吉連連搖頭。「不可能.船長。他先前還在這兒,在這么個氧氣世界裡走來走去,連頂頭盔都不戴一」
「需要什麼空氣,人跟人的區別大得很吶。」巴尼特指出,「直說吧,那位朋友的體格跟咱們可大不一樣。」
「不大妙啊。」阿吉道。 三個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寂靜中傳來一記不祥的輕聲。
「什麼聲音?」維克托一聲怪叫.拔出急凍槍。
「閉嘴!」巴尼特吼道。
幾人側耳傾聽。巴尼特盡力想分辨出那個聲音,他能夠覺出.自己頸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是從遠處傳來的,好像金屬碰擊另一件非金屬物體。
三個人從艙門向外望。外面.落日正射出最後一縷余輝。夕陽映照下他們看見. 「奮斗一號」的主艙門打開了。聲音正是從飛船裡面傳出來的。
「不可能!」阿吉道, 「被凍死的那個雜種——」
「還沒死。」巴尼特接過話頭。
「真糟糕。」阿吉哼哼唧唧.
「真太糟糕了。」
維克托還舉著他的急凍槍,「船長.要不我悄悄溜過去——」
巴尼特搖搖頭,「他決不會容你接近氣密艙門十英尺。不,讓我想想,船上有什麼他能用得上的?反應堆?」
「聯桿都拆下來了,在我這兒,船長。」維克托回答。
「好。這樣他可就——」
「強酸。」阿吉突然插話,。那可是厲害傢伙。可我覺得他拿那玩意兒也派不上多大用場。」
「根本沒戲。」巴尼特道,「咱們有新船.咱們就釘死在這兒,哪兒也不去。你,趕快把它飛起來。」
阿吉瞧瞧儀表面板。半小時前他差不多已經明白了.可現在.這東西變成了個狡猾透頂的死亡陷阱.遍布看不見的暗線,稍一牽動,毀滅便接踵而至。
人家還並不是有意害人。太空飛船是用來旅行的,同時必須能夠讓人居住。各種控制裝置會調節環境以適應外星人的生存,為他提供各種必需品。
問題是.對他們來說,外星人的生活必需品可能具有致命的危險。
「真想知道他是從什麼樣兒的星球過來的。」阿吉苦惱地說。如果了解外星人的生活環境,便可以據此推測他的飛船的情況。
現在他們只知道,此人呼吸的是一種黃色毒氣。
「會搞定的。」巴尼特說.話里沒什麼信心, 「捉摸出推進裝置就行.其它的先別碰。」
阿吉轉過身去.面對儀錶板。、
巴尼特真希望自己知道外星人在搞什麼名堂.有什麼詭計。黃昏中.他凝視著自己的舊船,細聽裡面傳出
的響動。聲音混濁不清,聽不明白,只知道是金屬與非金屬相撞的聲音。 凱倫吃驚地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他自己的族裡有個說法, 「瑪伯格人死不了,賒非被一下子打死。」他不就活過來了?——至少現在還活著。
他東歪西倒好不容易才坐起身來,倚著一株樹干。這個行星只有一顆紅色太陽.現在太陽已經快落到地平線。四周吹拂的全是氯氣這種有毒氣體。他馬上著手檢查.發現自己的肺還封閉得好好的。支持生命的黃色氣體受了破壞,無法長時間維持.不過還能撐—會兒。
問題是他仍舊無法認清形勢,接受現實。幾百碼外停著他的飛船。落日余輝映得船殼閃閃發亮,一派寧靜氣象=有一陣子工夫。凱倫相信根本沒有什麼外星人,這一切全是自己瞎想胡編出來的,現在他只消走回自家飛船……
他看見了:一個外星人扛著貨物鑽進他的飛船,沒過多久,氣密艙門合攏了。
是真的,全都是真的。他拚命將意識擰轉過來.迫使自己面對現實。最迫切需要的是食物和空氣。他的外革層已經乾裂,必須用營養液清洗。但是食物空氣和清洗劑全都儲藏在被奪走的飛船上。現在他手裡僅剩下—粒紅色的利拉堅果,身體袋囊里還揣著顆熱力彈。
要是有辦法打開豎果.吃掉它,那}他便會恢復些體力。可怎麼才打得開昵'
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全都需要機器,生存完全依賴這些機器,仔細想想,真讓人震驚不已。現在只好自己想辦法。解決最簡單、最常見、天天都有的小事。這種事平時搬本毋緩操作員操心。飛船自動全部完成,他連想都不用想,
覬倫注意到。外星人顯然放棄他們自己的飛船。為什麼?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在外頭的曠野中,用不著等到明天他便會送命,惟一的生存機會就是進入外星飛船。
他輕手輕腳慢慢走過草叢,時不時一陣眩暈。只有這時他才允許自己稍稍停步。他不住察看自己的飛船,如果外星人現在出來追殺,那可就全完了。幸好沒出什麼事。時間過得慢
極了。好像永無盡頭。最後.他總算摸到外星飛船。悄悄溜了進去。
天色黃昏。藉助昏暗的光線.他發現這艘船陳舊不堪。船壁本來就薄,上面還重重疊疊打了補丁。所有零部件的使用時間都太長,磨損也太嚴重。
他現在明白那些人為什麼要搶他的船了。
又一陣眩暈襲來。身體正向他提出嚴重警告。
首先是食物。他從袋囊里掏出科拉堅果,圓圓的,直徑約四英寸,外殼就有兩英寸厚。這種堅果是瑪伯格宇航員的主食,富含能量,密封狀態下幾乎可以永久貯存。
他找了根鐵棍,把堅果頂在牆上,一棍子砸向堅果。棍子砸在堅果上.發出空空洞洞、攉鼓似的一聲響。堅果紋絲不動。
不知外星人會不會聽到,凱倫別無它法,只得冒這個險。他穩住身子,接二連三猛敲起來。十五分鍾後.凱倫精疲力竭,手裡的鐵棍幾乎彎成了曲尺形。
堅果紋絲不動。
他打不開這顆堅果.除非有開果器.邢是任何一艘瑪伯格飛船的標准配置。沒有誰會考慮用別種方法打開堅果。
這就是證明:沒有機器他毫無用處。真太可怕了。
他舉起鐵棍.最後猛擊一記。四肢都僵硬了,他扔下棍子,開始檢查飛船的存貨 結冰的外革層越來越礙事。革質正慢慢硬化為密不透氣的角質層.一旦徹底硬化,他就將動彈不得.當時
什麼姿勢,往後也會保持同樣的姿勢,或坐,或站,直至窒息而死。 凱倫堅決推開絕望情緒,極力思索。皮膚才是當務之急,比食物還要緊。在自己飛船上.他會清洗浸泡.讓外革層變軟,最後治癒不成問題。可外星人會不會帶上合適的清洗劑就大可懷疑了。
其它辦法只有一種:剝掉外革層。內層只能支持幾天時間,但至少他可以行動。
他拖著僵直的手腳,尋找更衣器。隨即他意思到,外星人連這種最基本的工具都不會有。他還是只有靠自己。
他撿起那根鐵棍,把它彎成鉤狀,將鉤尖探進外革層里鉤住,使出全身力氣向上猛拔。
外皮拒絕屈服。
他把身體擠進一台發電機與船壁之間的窄縫,卡住。再用鉤子從另外的角度鉤住皮膚向外拉。可惜胳膊不夠長,使不上勁。結實堅固的外革層仍然死死固定在原來的位置。
接下來他換了十多種姿勢,可是全都不管用。沒有機器輔助,他幾乎連身體都挺不直。
他無力地扔下鐵棍。什麼做不了了,做不成任何事。就在這時,他突然然想起袋囊里還有顆熱力彈。
他的意識中還有一部分保持著原始狀態。從前他壓根兒不知它的存在。就是這一部分意識輕聲告訴他:有個簡單的法子,可以把所有麻煩甩開。他可以趁外星人不注意時將熱力彈塞在飛船船體下。這么—顆小炸彈,最多不過把飛船震得飛起來二三十英尺,不可能造成其它破壞。
但那些外星人卻必死無疑。
凱倫驚怖到極點:自己怎麼產生這種想法,他每一寸肌膚上都打下了瑪伯格人道德觀的印記,早已深入骨髓——任何情況下均不得以任何理由為借口剝奪一個智慧生物的生命。任伺理由!
「可這公平嗎?」原始意識悄聲低語,「這些外星人只能算病毒而已,除掉它們,對宇宙來說是做了件大好事,你自己獲救還在其次,別看成謀殺,不過是殺菌消毒」
他從袋囊里掏出炸彈,掂量著它,又急乎乎地扔開 「不!」他對自己說,卻不是很堅定。
不願再想下去了,依靠疲憊、幾乎僵硬得不能動彈的腿,他開始在這艘外星飛船中四處搜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能救自己一命。

阿吉蹲著身子,擠在駕駛艙里.用一枝記號筆給儀錶板上各樣開關做記號。他太累了,肺里也疼.整晚工作,連眼都沒合過。外面天色已經蒙蒙亮了,一股寒風抽打著「奮斗二號」的船身。飛船里亮著燈,卻冷得要命。那些個溫度調節控制桿,阿吉連碰部不願再碰一下。
維克托走進乘員艙.背上沉重的貨箱壓得他腳步蹣跚。
「巴尼特嗎?」阿吉喊道。
「他馬上就過來,」維克特回答。
船長想把他們所有裝備全都搬到飛船前部,用的時候更便當,可乘員艙太小,他們的東西已經塞滿了大半個艙室。
維克托東張西望,想找個地方擱箱子。發現一面艙壁上有扇門,他一摁門上那個按紐,門便輕輕巧巧滑入天花板,露出一個壁櫥大小的房間維克托斷定,這個地方放東西最合適地板上散落著軋碎的紅色堅果殼,維克托也不理會,只管把貨拉進壁櫥。
小房問的天花板立即開始下降,維克托放聲尖叫,聲音大得連飛船外都聽得見。他蹦起來,結果腦門撞上天花板,臉沖下摔倒在地,暈了過去。
阿吉從駕駛艙直沖出來.巴尼特早一個箭步躍進乘員艙,揪住維克扎的兩腿往外拽.可維克托太重.船長在光溜溜的金屬地板上又立不住腳,使不上勁。
阿吉想都沒想,一把豎起貨箱.暫時頂住天花板。
巴尼特和阿吉兩人合力,抓住維克托的雙腿向外拖。拉出來得正是時候,沉重的貨箱被壓得四分五裂,好像它是軟木做成的一樣。
小房間的天花板繼續沿一根縱軸下壓,潤滑得非常好,悄沒聲兒便把壓碎的貨箱擠咸六英寸厚度的一塊板。操縱機械喀啦一聲輕響.天花板無聲無息退回原處。
維克托坐起來,揉著腦袋,「船長,」他傷心地說,」咱們還是回咱自個兒的船吧,」
阿吉對這次冒險也產生了疑慮,他瞧瞧那個要命的小房間.現在它又回復原狀.成了小壁櫥模樣,地上散落著軋碎的紅色堅果殼。
「這船是個掃把星。」他憂心忡忡地說,「也許維克托說得對。」
「那,這艘船怎麼辦,想丟開手?」巴尼特問道。
阿吉局促不安地動了動,點點頭。「麻煩的是,」他說話時沒敢看船長的臉,「咱們不知道它會做出什麼事來,這太危險了,船長。」
「清不清楚你們准備放棄的是什麼東西?」巴尼特厲聲喝問,「單單船殼就值一大筆錢。看過它的引擎嗎?星系這邊沒什麼擋得住它。它可以從行星這邊鑽進去。打另一頭鑽出來.連漆都碰不掉一丁點兒。竟然打算丟開手!」
「是好東西沒錯,可要把咱們弄死了怎麼辦?到那時它可就值不了那麼多了。」阿吉反駁道。
維克托使勁點頭。巴尼特怒視著這兩個人。
「你們給我好好聽著。」巴尼特道。 「我們絕不放棄這艘船。它不是什麼掃把星。它是一艘外星飛船.里頭的設備都是外星人的。咱們現在兩手別碰這些東西。什麼都別碰。直到把它開進船塢。聽清楚了嗎?」
阿吉想再說說那個會搖身一變變成水壓機的壁櫥,在他看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可瞧瞧巴尼特的臉色,他決定是閉嘴為妙。

③ 天機營的門派小說

烈馬的嘶鳴劃過曠野長空,路心月舉目前望,一彎濁黃江水隱沒於眼前的那片黃沙蔓草之間。他翻身下馬,渴極了的馬踱到不遠處的一泓水潭,背對夕陽,低首飲水,鬃毛金黃蓬鬆,剪紙似地映襯著遠方天地一線。路心月眯著眼向它身後的太陽望去,只見落至天邊的夕陽已褪去威勢,圓融融的一蓬暖紅,親昵地撫摩著大地上的河流山岡。
天機營外地勢平坦,路面粗礪,但因伸展綿延,反給人厚重滄桑之感。欲落的太陽如同步入中年的男子,激烈漸次消融,只餘下溫和的善意與包涵。而在眼前一路延伸過去的城牆,則像靜卧於夕陽中的一條巨龍。路心月駐守此地六年,第一次發覺天地如此寬闊,他的唇角微微一顫:「世上最雄壯的景緻,莫過於此罷。」
六年如白駒過隙。好多事,你身在局中時,只覺一切千頭萬緒,如糾纏一團的麻線。待回過神來,才發現時光自會幫你捋清一切思路。你所需要的只是等待。
路心月站的位置是天機營外的城牆哨卡,城牆四周都是戈壁石磧,在城牆左右,可以觀望到由北方延伸而來的眾多烽火台。白晝升煙,黑夜放火,是外敵入侵的信號。路心月站在這里觀望煙火之訊已有六年。
而青煙是最危險和特殊的信號。如果不遇十萬火急,這個信號永遠不會發出。而能發出這個信號命令的,只有一人。 路心月每每想起此人,心緒總是五味雜陳:由衷欽佩之餘,心頭總會掠過一絲酸楚。
此人就是天機四傑的老大:斷不悔。
斷不悔是一個令所有天機營將士熱血沸騰的名字。名下的那個壯年漢子鐵骨錚錚,是全天機最重要的將領。他有一雙鎮定敏銳如鷹的眼,面部曲線冷峻如同雕刻。 大哥斷不悔,二哥唐鎮,三哥房崧崖,最小的是他,路心月。他們自小在天機營長大,結下深厚友誼,堪稱生死之交。青年時,四人在軍中漸漸確立了自己的位置,被天機營眾人奉為天機四傑。時至今日,他的三個哥哥都已成家,只有他孑然一身。他的大嫂,斷不悔的女人,叫紅袖。紅袖亦是天機重要將領,諳熟武藝,疆場外卻最是溫婉得體,每每要為他牽線搭橋,他總是笑著婉拒。
天機四傑個個精悍出色,卻甘願守護在天機營之外,這里四處荒涼,他們沿城牆而居,廣袤大地,皆入眼簾,紫塞漠漠,捍衛全營的安危。
而在他們身後,是安寧富庶的天機營。大好河山之外,這么一群精誠之士,為了門派的安危,甘願將滿腔熱血揮灑在冰涼無垠的荒漠邊疆上。數年內,他們過著恆定如一的生活。他們日夜堅守,用一天一天的時間去等一縷希望永不出現、卻要隨時警惕其出現的青煙。世上無非有兩種時間,沙漏時間和鍾表時間。他們的時間屬於後者。晝夜輪回,日月交替,六年如一日,而時間卻如同沙粒悄然漏下,在他們不知覺的罅隙里,無言地堆積起一座山。
這日傍晚,路心月照例起身策馬巡視自己管轄的城牆。突然,遠方有火光一閃,然後升起青煙一柱。路心月錯愕一瞬,立馬警覺起來。
——很多年後,天機史料記載了這樣一段話:多年來,天機營一直平安無事,直到有一天傍晚,遠方烽火台突起青煙,滴血朝霞為幕,襯起青煙一柱,正式宣告了妖魔的入侵。
而路心月只是湮沒在這段記錄背後的三個字而已。 困獸坡為什麼叫困獸坡?路心月覺得這個地方有一種未卜先知的神秘。而在命運為他緩緩揭示這種神秘時,妖魔已經入侵大荒有半年之餘。
妖魔進攻天機營之前,已經有多個門派遭遇淪陷。妖魔的來襲急悚、蒼茫浩盪,帶著不管不顧的凜冽。有的門派自知不是對手,為了保存實力保護門派百姓,選擇了不戰自退。但天機營從一開始就沒有這樣的想法。
當然,抵抗到底也絕非天機營的本意。天機營是個極富正義感的門派。如果有可能,他們寧願做大荒各大門派的騎頭兵,將妖魔徹底趕回老巢。但在之後漫長而疲憊的拉鋸戰中,天機營漸漸意識到,僅僅依靠一己之力,這樣的願望只是捕風。妖魔數量驚人、層出不窮,天機耗損嚴重,長期的戰事不僅摧毀了戰士的信心和鬥志,也使天機普通百姓陷進了無邊的災難之中。天機營後來的目標僅僅是能夠保全門派就可以了,只要家園不被妖魔肆意塗炭就滿足了。但就連這樣的願望也無法實現,天機營還是低估了妖魔的攻勢和姦詐。當有一天,守在城牆上浴血抵抗的天機將士發現妖魔挾持普通百姓,並將他們放在攻城隊伍的最前列時,真是感到了撕心裂肺之痛。
為了不傷及無辜,天機四傑被迫撤離天機營外的守護城牆,退守天機營大本營之中。
也因此才有了天機營歷史上著名的困獸坡之役——退守天機的斷不悔率領手下暗夜潛行,以密不透風機關重重的天機陣法,從背後攻擊妖魔,將妖魔圍困在困獸坡。
但手握主動的天機營戰士在這時卻又不敢輕舉妄動了。因為妖魔抓了大量丹萍寨的村民,還包括斷不悔的兩個喬裝成村民的孩子,雙方再次陷入了僵持之中。
很多年之後,路心月還記得那個寒冽的早春。斷不悔的青馬就徘徊在困獸坡朱紅的道路上,道路上初綻的青草隱隱透露出初春的訊息。馬上的人執著馬鞭猶疑地坐著——是乘勝圍攻呢?還是按照妖魔的意見,斷開陣型,放這些妖魔一條生路?他心中反反復復地權衡,反反復復地掂量著。
而不遠處,就是困獸坡。困獸坡的泥土是赭石色的。赭石色土地上的天空有一種奇詭之象,從晨光初展到晚霞漫天,都是血色般的淋漓。圍困的日子久了,妖魔已有些不耐煩,百姓的哭喊聲漸弱,自己的兩個孩子是怎麼被妖魔識穿的呢?……
斷不悔已枯思了三天,身下的青馬無數次不耐煩地蹬著蹄:它不習慣主人這么久的等待。溯風中,斷不悔撫了撫自己腰間的單刀,刀柄是寒鐵煉制,上面已被摩挲出一層朦朧的光暈。 所有天機將士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斷不悔身上。斷不悔絕對不是有勇無謀的一介武夫。他在仔細思量困獸坡周圍的地形地勢後,想出妙計。按照計劃,天機營會故意放走妖魔,在妖魔挾持村民,隊列尾部走到砂岩洞的上坡時,早已待命的三哥房崧崖會派人砸開丹青湖的堤壩,水淹窪地,這時兩路人馬從兩邊沖下,將妖魔隊伍沖散,解救尾部被挾持的村民和孩子。
事實上一切都按照計劃中的在發展,但就在三哥房崧崖起程出發去砸開丹青湖的堤壩後不久,卻有手下來稟報:妖魔隊列尾部的村民里沒有斷不悔的兩個孩子。
眾人大驚。
片刻後手下又報:妖魔把一個孩子放在隊伍之首,一個孩子在隊伍中央……妖魔怎麼會知道那兩個孩子就是斷不悔的孩子呢?這是很長時間天機營將士都無法解釋的事情。
「不要猶豫了。」斷不悔下了軍令。那一瞬間,路心月分明看見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而被命令砸開丹青湖堤壩的房崧崖,也受到了莫名的阻撓。一群蒙面人早已經守侯在堤壩上,見是天機營將士,二話不說,上前便撕打起來。這群蒙面人武藝並不多高,蠻力不大,卻輕巧異常,極其難纏,他們拖住了房崧崖的隊伍。 時間來不及了。妖魔已經快走出窪地。
斷不悔決定舍棄畢生真元,招魂應龍,以身祭鼓。
這里我們不得不提及天機的祖先。由於炎帝遍嘗百草,導致他身中劇毒。而蚩尤、刑天、雨師和風伯趁機組織了妖魔軍隊,意圖推翻炎帝,奪取其部落的統治權。炎帝於是向黃帝軒轅氏求助,共同抵抗妖魔。黃帝手下有應龍、女魃兩員大將,應龍是修煉了千年的龍神轉世,可以發起大水;女魃是旱神轉世,居住的地方總是烈日炎炎,土地焦裂。黃帝還得到了九天玄女傳授的三卷天書和風後傳授的八陣圖,大將應龍用八陣圖訓練士兵,建立了天機營。
整個天機營中,只有天機大將軍定勇和天機四傑之首斷不悔擁有招魂應龍的法力,代價是身心俱散。因此不到迫不得已,他們倆人是不會動用這一法力的。
斷不悔在石鼓處,為了解救被圍困的老百姓,動用全身魂靈敲擊石鼓,招魂應龍,以身祭鼓,身心俱逝。
這是沸騰的鼓。這是流淚的鼓。這是激盪的鼓。這是追魂的鼓。斷不悔將身上沖天的憤懣孤注一擲,化作無形之手,怒擊石鼓鼓面,如同肩負堅守家園夢的天機壯士,義無返顧捨身撲向迎風怒吼的戰旗。鼓道蒼蒼間是無盡的哀痛,在人和影子之間,敲擊出曲曲折折的血脈、坎坎坷坷的骨頭。
鼓聲從石鼓鼓面出發,在大山大水的胸腔中,共鳴了一個又一個鼓圈,然後回到斷不悔正漸漸迷離的思緒中和全體天機將士的心中。
一鼓擂出千軍萬馬,一鼓擂出動地驚天。斷不悔的生命溶於鼓中,鼓聲中迸發出浩瀚之音。天際間風雲變色,烏雲壓近,暴雨滂沱,如蒼天傾盆。
……
斷不悔自己的兩個孩子死了,和妖魔一起被淹沒在群窪深處。斷不悔自己也死了。但拯救了全體村民,暫時守住了家園。
而在另一邊,還在丹青湖糾纏著房崧崖的蒙面人首領看見天穹間躍起一抹蒼藍色的霧藹,一聲呼哨,身輕如燕的他們,躍入丹青湖中,難覓蹤跡。 桑煙升起來了。以桑煙祭祀神靈,將死者進行天葬,是丹萍寨等地先民同神靈溝通的方式。世世代代的人們相信,桑煙可以直達上天神住的地方,使諸神歡喜,保佑世間凡人事事如願,平安幸福。
為了紀念斷不悔和天機營的暫時保全,在丹萍寨、砂岩洞、刑天谷等地,桑煙終於緩緩升起。四處掛滿的經幡隨風拂擺,桑煙繚繞,山路上滿是自發而來的村民。遠遠看去,山頭灰亮亮的一片,焚香的煙霧和天上的雲糅合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這是從遙遠的遠古就流傳下來的儀式。
路心月攙扶著幾欲休克的紅袖,呼吸已經凝結。
她的心已經出了殼,她的軀干在他懷中。她的孩子死了,就死在丈夫的一聲令下。
「我在哪兒?」紅袖喃喃低語著。她雙眸突然明亮而神采飛揚,像剛剛吞食了罌粟。
她掙脫出路心月的臂彎,頭也不回地朝著天葬台跑去。
她的薄衣在風里冷冷的顫抖,贏弱的身體象箭一樣飛了出去。
眾人大驚,上前追她。而路心月沒去。因為他知道,一個人的軀體和生命或許會如桑煙一樣的消逝,但一個人的感情卻永遠沉澱了下來。即使眾人攔住她,她也沒法遺忘這一切。
紅袖搡開天葬師。她用手拔開斷不悔和兩個孩子半閉的眼睛:「看著我,好嗎?就一次,看一次就讓你離開。」
丈夫和兩個孩子對她的呢喃視若無睹,置若罔聞。他們的眼睛已褪去了神采,冰冷地叢生著零亂不堪的碎光。
紅袖仰起頭,對著雲霧繚繞的天際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我的家啊!」
桑煙裊裊中,天葬師把斷不悔和孩子的屍首蜷曲成胎兒在母體孕育的姿式,分別包裹在三條長長寬寬的白布里。這是預示著生命的輪回。
天葬師點燃桑煙,煙青色的霧氣濃重地升騰而起,聞煙而來的鷹鷲盤旋著爭相著撲騰著寬大的黑色雙翼,一隻接著一隻從天際外飛來,停在山樑彎彎扭扭的松柏上。
死去的人,安然沉睡在無知無覺中,所有塵世的愛與不愛,對他們而言,已經成了過往的桑煙,在裊裊間升起,又在游離間落幕,什麼都不曾留下。
一個完全的軀干消失的過程可以這樣壯美和凄冽。
一個承載豪情承載生命的載體可以用這樣的形式在它們告別塵世的時刻化作鷹鷲們的飛翔。
路心月望著四處裊裊升騰的桑煙,內心有些迷亂。天機四傑從昨天走到今天,只剩下三位,而活著的人能夠保證天機營從此安定祥和嗎?桑煙一波接著一波吹過來,路心月的胸腔彷彿是個碩大蒼白的空洞,彷彿塵世間所有的苦難都淤積在裡面,讓他一個人去承受。
路心月頹然跪倒在地,以注目禮送別著大哥和兩個孩子。他彷彿已經看見大哥和兩個孩子的亡靈正隨著桑煙升騰並漸次消逝於天地之間。他無端地想哭,哭的時候,表情是那樣的難看。他又無端地想笑,而笑著的時候,巨大的寒意已在心頭凝結。 天機營眾將士灑血立盟,一定要打敗妖魔,復興天機營。由年紀最輕卻處事沉穩的路心月暫時領銜。
路心月接任了斷不悔的工作後,意識到單憑天機一自己之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聯合各個門派的力量。他們是第一個響應荒火教的建議的。之後陸續有很多門派加入。
路心月一直想堅守天機,然而很難,妖魔的力量實在龐大,天機漸漸力不從心。
十年後,天機營在經過多次殘酷血腥的拉鋸戰後,終於失守。所有天機將士和百姓被迫放棄家園。
逃離路上,路心月看見了孤身一人、孑然躑躅的紅袖,突然覺得心好痛。
「你們將用紫水晶、大理石、漢白玉建造一千零一個夢,夢里是琉璃瓦的屋檐,錦緞的內飾,瑪瑙的點綴。從巍峨的大殿,到壯美的後宮,放上應龍的神像,身批金衣銀裳。你們每一位子民的家,都是那一千零一個夢中的一朵,你們的家園會如同花朵般芬芳馥郁……」天機祖先用文字向後輩們構畫了天機營華麗至極的畫卷,然而經過這么年的顛沛和抗爭,他們美輪美奐的家園景緻、華采萬丈的天機夢,終於破滅。
逃離的隊伍行至刑天谷,不時有閃電劃過天穹。
路心月不禁想起自己名字的來歷。
他自小便在心臟處有一輪殘月狀的胎記。也因了這個,父母給他取名「路心月」。
——你是否見過一彎孤月從雄拔的遠山中升起的姿態?弦月如鉤,下面釣著城牆內整個天機營的河山。在天機營百姓的印象里,月是靜的,殘的,似水的。但路心月卻知道,如果你站在天機營外的綿延城牆,從月缺望到月圓,望著它從遠處升起,望著它光溢整個天機營,你就會知道,月亮在營內和營外是不同的。所有的柔弱與靜美都被一道城牆鎖在了營內。而在營外,月亮是一切細膩與柔情的反面,那是雄壯。
這時隊伍經過斷不悔捨身取義的石鼓處。月光下的石鼓清冷如披薄霜,當初斷不悔捨身和孩子救助百姓的事情依然歷歷在目。
石鼓尤在,人何以堪?
而在暗夜中,路心月隱隱感覺有人跟蹤。
閃電中,有一群黑衣人的影子如蝙蝠掠過。路心月提醒眾人小心,但那些迅疾的影子稍縱而逝。
天機營將士和百姓最終流落到九黎安頓下來。
身心暫時得到了安歇,路心月卻常常想到一個詞,很應襯自己此時的景況:苟且。
苟且中的人是不可能做到什麼好夢的。有一夜,他夢見斷不悔朝他揮出一刀,在陽光底下,刀影逆光而來,像滿天都舞滿了銀蝶。他什麼也看不見,只緩緩地回應揮出一刀,所有的蝶折翼落下,大哥的刀先他而抵達,自己手中的刀徑直飛了出去,他感到疼痛,一低頭,分明看見腕上有一道輕淺卻恰到火候的刀痕,有幾滴血,濺到他臉上,滾燙。
他從夢中驚醒。他看著自己的手腕,並沒有刀痕。他有些驚魂未定。其實,這個夢,是他第一次距離死亡這么近,當然結局並沒有發生。
路心月其實很明白,為什麼會做這種莫名其妙的夢,如同他這么多年莫名其妙的不婚不娶的生活。
——如果不是天意作弄,紅袖本不應是他的大嫂,她才應該是他的妻。
其實,他和紅袖,在生命里的每一個瞬間都可能遇到。
在青澀的少年時代,他們都是天機營備受關注的後起之秀。每一天的臨睡,她都會在洗衣服的時候,唱一些快樂的歌,她從來不知道,營地外的白樺林中,曾有一個男孩久久地站立,痴痴地聽著,彷彿江邊的水手在聆聽潮汐起伏帶來的天籟。而每一個清晨,他在營地上習武的時候,煙塵滾滾里,他從來沒有想過抬頭看一看,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有一個女孩,正凝視著他年輕矯健的身影,在暗暗地與想要和他結識的念頭搏鬥著。
然而都已經錯過了。更勇敢率真的斷不悔闖了進來,風馳電掣闖入霧埃的駿馬一般。在思量如何回應斷不悔的示愛的時光里,她不止一次地見到他,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知道自己在遲疑和猶豫什麼。那時正是春陰遲遲,常常下著若有若無的雨,像一段不肯被人忘記的心事。一次,她穿過營地,不經意間抬頭,看見他在小路的那一端,衣甲上灑滿了雨點,彷彿一張沾滿淚水的臉,她不由得站住了。隔著遠遠的營地,他們遙遙相對,彷彿隔著現實與夢想的千山萬水,誰也不知道什麼是他們的今生今世,什麼是生命中的山河歲月。他們都很想走到對方身邊,一起走完這最後的青春旅程,可是,沒有用的。她突然明了和憎恨了他的怯懦。她最終答應了斷不悔的示愛,做了他的女人。
後來夏天來了,那一年的夏天他們成了天機正式的將領。天機四傑就將被派往天機外守護邊疆城牆。那一天晚上,她躑躅到江邊,心境一片寥廓安寧。而他喝了酒,正獨自醉卧江灘。夜已深,燈火漸次闌珊,一片寂寥,只有這漆黑的夜,窗空里孤絕的幾顆星,那東去的大江,和他們。身軀夭矯的他突然躍起,持刀在月色中臨風一舞。收勢時他問她:「我的武藝比起大哥如何?」紅袖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想再問什麼,卻又膽怯了。整個夜色似乎都是他的,而他卻不擁有她。他突然笑了起來,覺得世事無常可笑之極。她也應和著他笑了起來,彷彿兩人都是真的快樂。不知怎的,他突然說起自己心口處的胎記。她好奇地趨身打量,他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勇氣,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你瘋了?!」回應他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我是你大哥的女人!」
他在她轉身欲走時,猛然從醉意引發的沖動中醒來。「總有一天,我會把自己心頭上的那輪彎月給你的!」她的背影沉默了良久,但終於還是走進了寂靜暗夜裡。除了滔滔江水,無人知曉那一夜曾發生過的一切。
——假如沒有千秋家園夢這樣沉重的束縛和羈絆,路心月願意把所有時間都打亂,再重新排列開來從頭再寫一回。 又是很多年過去了。
命運起承轉合,終於迎來了決戰一役。
事先所有門派都約定好了。等待荒火教發出信號彈,剩下的天機三傑將擂起大鼓,眾門派聞聲一起行動。
但又出現了那麼多的周折。先是有黑衣人潛入荒火營地,盜走火種。然後又有內諜,摧毀了天機的三面大鼓。還有不知來歷的勢力阻擊天機隊伍前往營地。天機營成為十個門派中傷亡最慘重的。
天機營全部人馬被困在一個角落,且戰且退,只剩下百餘將士,蜷在一個山窪內。剩下的天機三傑都已身受重傷。當他們歷經重重困難,終於來到事先約定好的地方時,卻發現三面大鼓都已經被人破壞,守鼓將士屍骨無存,全營只剩下孤零零的鼓架,鼓面都已被刀刃劃破。眼看計劃就要流產。
天機三傑渾身都是血污,命若游絲。路心月把手中的單刀遞給紅袖:「不要猶豫了。我們盾碎刀殘,筋骨俱損,即使能活下去,也形同廢人。」
「總有一天,我會把自己心頭上的那輪彎月給你!」他和她同時想起那個醉酒的夜晚他的囈語。誰能想到竟是一語成讖。
一支煙火沖天而起,劃破夜空。
隨之是震天的鼓聲,在大開大合的山水中,一步一步鏗鏘而來。
紅袖滿含熱淚,大力敲擊鼓面。
咚咚咚。
鼓聲推倒一堵又一堵傾斜的無形之牆,激起八大門派反擊的決心;鼓聲墜進一條又一條守護家園的血河,濺起天機將士殺敵的吶喊。
隆隆隆。
鼓聲在八大門派所有將領的頭頂上屹立,震斷多少遠處齊天的鐵骨;鼓聲在八大門派所有戰士的腳尖上閃爍,踏上多少笑傲中高昂的頭顱。
鼓聲在紅袖眼中流出了咚咚的火,鼓聲在紅袖口中噴出了隆隆的血;鼓聲是所有還在人間的天機將士笑中問天的那隻酒碗,鼓聲是所有犧牲了的天機將士哭中抓土的那根枯腸。
鼓聲是遙遠的母親般的天機家園心頭起起伏伏的肉;鼓聲是天機所有百姓妻妻子子的家園中,掉下又揀起的魂。
咚咚地敲,隆隆的響。
在鼓起鼓落的鼓浪中,是天機將士在敲響反擊的號角,是大荒所有將士在扛一管噴薄欲出的長矛。
咚咚地追,隆隆地趕。
是我天機最壯烈的浩瀚之鼓,把壯士和壯士的肋骨,擰成一根又一根救世的火把。
是我天機點燃肋骨的敲,照著壯士的子孫,給大荒人民踩回一條讓幸福回歸的康莊大道。
遠處人馬嘶鳴,人影憧憧,戰火沖天。紅袖知道逆轉大荒人民命運的時刻終於到了。
——天際一輪殘月,月輝清冷。在段不悔當年捨身召喚應龍的石鼓旁,樹立著三面鮮血淋漓的人皮鼓。最中間的一面,血紅的鼓面中央,是一輪永遠無法盈滿的煙青色殘月。

武俠小說,類似信號彈的東西

「一枝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穿雲箭,就是一支火箭,也有叫 鑽天猴

⑤ 哪些武俠電影或者電視劇有放信號彈的橋段,說明在什麼時候出現的,需要找這個橋段編片子。

造王者 16集 38分56秒

⑥ 一本無限流小說

都市花緣夢

⑦ 什麼小說的主角一開始就穿越到迪迦奧特曼的世界

從奧特曼開始,我家的奧特曼才沒這么凶,蓋亞奧特曼之最終核心(有一段時間去了迪迦平行世界)

⑧ 電視劇士兵突擊的原著《士兵》的結局他們四個發射綠色的信號彈是什麼意思啊

1.信號彈作用:放棄比賽或者遇上生命危險都可以發射信號彈。
2.在最後內容中,許三多說:現在這不重要了。我理解為,這場比賽他們已經盡全力並且完美的完成了,而之前因此所受的各種困難也已經不重要了,比賽的性質也已經轉變為歷練。所以,此時的求救信號也是勝利的象徵。
3.況且,托揚在被擊斃後,卻違規使他們陷入困境,這可能也預示著比賽本身已經變味了,比賽的結果已經不重要了。
4.三多受傷時,他毅然扔掉了信號彈,成才寧可跳下山澗負傷也未求救,當四個已經不復人形,連自己都保不住的人艱難地完成最後一個任務時,卻選擇了燃起信號彈。為什麼?因為他們完成的是軍人的尊嚴和榮譽的守護,其實,或許四個人中只有三多一人知道他們已經勝利,又或許四人的默契早已傳達勝利的訊息,但,也許只是覺得足夠了,沒有什麼比四個人的某些東西更珍貴……

⑨ 演義小說中為何伏兵沖出要有一聲炮響那個炮用來殺敵不是更好嗎

那個炮相當於是一種信號,就像現在的信號彈。那個炮和火炮是兩個概念,不能用於殺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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